四女婢出剑聚空,身形同地半空中一个转侧,飞莺纤柳般飘落,分立四方,将黑衣中年汉子围在当中,剑尖斜指,寒星闪烁,分明内力已注在剑上,只要陆曼玲一声令下,立即挥剑出手。
陆曼玲目中神光如挟霜刃,望了黑衣人一眼,道:“尊驾好俊的武功。”语意寒冷如冰。
黑衣人道:“姑娘误会了,在下赶路追踪一人,凑巧与姑娘走在同一条道上。”
陆曼玲微笑道:“天下居然有此巧合之事,尊驾追踪的是谁?不知可否见告?”
突然—个女婢娇声惊呼道:“姑娘,你瞧此人肩上。”
陆曼玲凝目望去,发现黑衣人肩上正是自己借与奚凤啸那柄碧虹剑,不禁寒涌双靥,眉目之间隐泛杀机。
黑主人面色一变,但立即镇静如常,道:“在下肩上正是陆姑娘的碧虹剑,姑娘可容在下详为解说么?”
陆曼玲道:“如蒙见告,自当洗耳恭听。”
黑衣人叹息一声道:“这柄碧虹剑是在下向闵少侠借来……”
陆曼玲柳眉一扬,道:“他真姓闵么?”
黑衣人显然览竹在胸,料得陆曼玲必有此一问,笑了一笑,答道:“当日这位少侠与姑娘同陷身在龚焕翔宅中,他自称姓闵,在下岂能擅自更易,其实他本姓奚名凤啸。”
陆曼玲闻黑衣人提起往事,眼帘前依稀现出一个英姿飒爽,玉树丰神,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无形气质奚凤啸身影,螓首微颔道:“如此说来,尊驾定也去过龚焕翔宅中地穴内了。”
黑衣人摇首道:“在下身负毒伤,朝不保夕,焉能去此,在奚少侠手中接去此剑的另有其人。”
陆曼玲道:“奚少侠借取碧虹剑上避毒珠,就是为了尊驾么?”黑衣人点了点头,陆曼玲忽仰望空中一朵白云,沉吟思索一会,道:“尊驾可否将奚少侠来历见告。”
黑衣人面上陡现意难之色,长叹一声道;“在下受人所托,本应忠人之事,但如不奉告姑娘,姑娘定然疑心在下心怀诡诈,反而误了奚少侠大事,但愿姑娘守口如瓶。”说着望了四女婢一眼。
陆曼玲知黑衣人心意,道:“俱是我贴身侍婢,忠心不渝,无虑泄露。”
黑衣人道:“奚少侠本是一孤儿,伶丁无依,幸遇一双武林隐世已久伉俪,爱他资质收作衣钵传人,携他离去。那知好景不长,未及半月,那武林高手突告失踪,其妻惨遭毒手,尸旁遗下一支铁翅蝙蝠,奚少侠适外出瀑涧沐浴返回,幸免此难,见状痛不欲生,誓报此仇,在山相候一月不见其师回转,如非遭仇毁尸灭迹亦必掳囚终生,不得则自下山,天涯觅访仇迹,而又苦于身无武功,在关外雪地冰中几乎冻饿而毙……”
陆曼玲暗道:“想不到他竟有一段如此惨痛的经历,难怪他日中不时露出忧郁之色。”
只听黑衣人说下去:“为在下路经救起,结成忘年之交,少侠武功还是由在下启蒙,自此在下怜悯他际遇之惨,不惜奔走天涯海角,为其查访仇踪……”说着忽黯然长叹道:“在下半年前茅山途中,为人暗袭,又被毒蛇所咬,奚少侠忧心奔波江湖觅取良药,天缘凑巧,奚少侠得遇姑娘,蒙慨赠碧虹剑相救在下残生,故姑娘亦无异救命恩人。”
陆曼玲道:“尊驾知奚少侠现在何处?”
黑衣人摇首道:“在下燕京养伤,少侠留下碧虹剑将珠取去,不辞而别又从入江湖访觅仇迹,目下武林乱象巳萌,姑娘之名已远震遐迩,天下注目,江湖之事无不息息相关,所以在下认为奚少侠必来此……”
陆曼玲淡淡一笑道:“尊驾所说无疑是实,但有一点未免可疑,尊驾自始至终就尾随不释,这只有奚少侠可向我解说了,务请尊驾屈留,以客宾之位相待如何?”
黑衣人心中大骇,说道:“姑娘是否心疑在下居心叵测,口蜜腹剑,其实在下问心无愧,不过事有凑巧,任凭在下舌烂莲花均不能洗刷一身嫌疑,但在下无意留下。”
陆曼玲目蕴秋煞,冷冷说道:“我不过看在奚少侠面上,不愿与尊驾动手罢了,难道要我……”说着姑娘娇躯疾横,一式乳燕穿帘射出,两指虚空点去。
身法之快,无与伦比,黑衣人只觉一缕指风点向肩头,忙右掌一翻一式“金丝缠腕”反扣陆曼玲而去。
那知陆曼玲此式本届虚招,指到半途疾撤右臂,左掌虚立拂出。
黑衣人只觉寒生丹田,飞速布泛全身,不禁机伶伶连打寒颤,面无人色,宛如冻僵一般。
陆曼玲身形未沾地,右手两指疾逾电光石火向黑衣人右胁“天豁”穴点下。
这一指被点上,黑衣人一身武功必痪攻废去。
正在此间不容发之际,陆曼玲突闻一个极熟稔的语声:“姑娘手下留情?”
陆曼玲不由心神一颤,右手硬向回撤,身形上撤,身形上拔,斜飘沾地,凝目望去,只见一个面目森冷中年汉子卓立在那块岩嘴上微笑注视着自己。
那笑容是陆曼玲极为熟悉的,那鸢肩蜂腰,洒脱不羁的身形也是她梦魂萦牵的,但面目已换,森冷可怖。
陆曼玲乍见此人,只觉芳心一颤,凄然一笑道:“是你。”她认出是奚凤啸。
“正是在下。”奚凤啸道:“姑娘别来无恙。”
陆曼玲剪水双眸泛出哀怨之色,道:“贱体托福,少侠别来可好。”
奚凤啸道:“在下庸碌,为人作嫁,并无称道之处,怎比得姑娘英名远播,威震寰宇。”说着,手指黑衣人道:“崔大叔所说都是实情,望姑娘解开穴道。”
陆曼玲嫣然—笑,指落崔星五期门穴道,道:“看来,少侠定也尾随贱妾甚久。”
奚凤啸道:“旧谊难忘,在下身负师仇,奔波江湖寻觅凶手仇迹,目下武林凶邪无一不有可疑,难脱罪嫌,只有暗中追查,才能察出丝马迹,为此在下轻不露面,在下固无意于白阳图解,实无涉身纷争之必要,惟望姑娘事事如意。”
说着略略一顿,目蕴深意望了陆曼玲一眼,接着道:“姑娘雄才大略,不胜钦服,但在下耽忧姑娘此举成败关系至巨,为此悬心不下,趁途之便暗中防护,崔大叔也是奉在下之命,岂能责怪于他。”
陆曼玲道:“出君之口,入我之耳,贱妾怎能不信,少侠既无意于白阳图解,可否请至贱妾犬牙洞总坛一叙,容贱妾叩甜两次相救之德。”
奚凤啸摇摇首,微笑道:“犬牙洞并非姑娘总坛,姑娘此举实含有深意在内,再说在下如果去了犬牙洞,日后如有意外,在下岂非难脱泄露之嫌。”说着长叹一声,道:“老龙神上官相虽误中姑娘诡计,但他也是个狡诈如狐,心机至工的江湖巨擘,必然半途悔悟,如在下所料不差,他定然在途中赶来。”
陆曼玲面色微变,道:“不料老龙神如此棘手,贱妾一番图谋将付之流水矣,还望念及旧谊相助才是。”
奚凤啸沉吟须臾,方道:“在下只可与姑娘退拒强敌,不愿参与机密。”
突然,一个彪形大汉飞奔而来,向陆曼玲禀道:“不知为何我等行踪为老龙神发现,现上官相联合武林群雄追来,距此约莫五里之遥。”
奚凤啸忙向崔星五道:“大叔,请将碧虹剑交还小侄一用,大叔不可涉身是非中,立即赶往闽北,小侄随后赶来。”
崔星五自陆曼玲解开穴道后,即运功调息,气运周天,闻言立将碧虹剑解下递与奚凤啸,道:“贤侄应谨慎从事,不可大意涉险。”说着一鹤冲天而起,穿空疾杳。
对峰岭脊上突然人影纷纷现出,奚凤啸手指一名俏丽女婢道:“陆姑娘,在下暂借这位姐姐为伴,姑娘疾速离此。”说罢连声催促。
陆曼玲知不走也是不行,星眸中泛出感激之色,道:“贱妾在犬牙洞候驾。务望拨空一叙。”急携女婢疾奔如雷而去。
那俏丽女婢靥上泛出一片红霞,娇羞不胜道:“少侠要婢子如何?”
奚凤啸正色道:“我们要佯装一双恩爱夫妻,千万别让群邪瞧出丝毫破绽。姐姐芳名可否见告。”
女婢更是红云泛靥,羞得粉颈低垂,低声道:“婢子名唤于青兰。”
奚凤啸蓦地引颈发出一声清越长啸,立时万山回应,震得林中栖禽升空噪乌不绝。
青兰暗中惊宅,忖道:“这不是引狼入室么?”忽感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搂住纤腰,不禁芳心无主,犹若小鹿撞胸,卜卜乱跳,忍不住惊惶得轻声嘤咛出口。
只听耳边奚凤啸道:“群邪转瞬群来,姐姐请压抑自制。”奚凤啸挽着青兰缓缓前行,并肩指点林木峦壑之胜。
忽闻身后身决破风之声纷纷不绝,知群邪相率赶至,只觉一个熟稔的语声菹:“二位暂请留步。”
两人倏地停步转身,抬面望去,只见玉虎帮帮主展天行,身后还随着老龙神上宫相,太极双环刘文杰,江湖黑道响当当知名人物十数人。
奚凤啸挽着青兰纤腰上手臂未释放,反而紧了一紧,两道森冷的眼神打量了群邪两眼,说道:“呼唤在下为了何故?”
展天行道:“方才阁下为何发出长啸?”
“在下兴之所至,不禁振吭而发,这也犯了诸位禁忌么?”
展天行堆下满脸笑容,道:“阁下请勿误会……”忽目注青兰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奚凤啸双肩微挑,语带怒音道:“乃是拙荆,尊驾请说明来意,尊驾可是玉虎帮主么?”
展天行颔首道:“正是老朽,老朽等自密报,追踪陆曼玲而来,贤伉俪可曾发现陆曼玲等人形踪么?”
奚凤啸哈哈大笑道:“陆曼玲还会让在下发现么?不过在下于金陵城中相遇贵帮彭堂主,并托在前往燕京之便面呈一函。”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封信函,递与展天行。
展天行见封面上果是彭天麟的笔迹,不由目露惊异之色,抽出信笺详阅。
上官相忽惊噫一声,目光凝注在奚凤啸肩头,道:“刘大侠,此人肩上长似为陆曼玲那口碧虹剑。”
刘文杰不禁一怔,道:“上官老师认得真切么?”
上官相道:“兄弟似未判断有错。”
刘文杰缓缓上前一步,向奚凤啸道:“老朽刘文杰,请问阁下身后长剑可是碧虹剑。”
奚凤啸面色一沉,愈显得冷漠可怖,冷笑道:“那太极双环刘文杰乃武林名宿,人极正派,为何与江湖黑道人物走在一处。”
刘文杰放声大笑道:“阁下是快人快语,但阁下当知泾渭分明之说。”
奚凤啸点头轻笑一声道:“刘大侠很会说话,大凡一人极难有始有终,盖棺论定方为真评。”
蓦地——上官相冷笑一声,身形射出疾逾奔箭,探臂飞攫奚凤啸肩后碧虹剑。
奚凤啸鼻中怒哼一声,两指诡疾无伦一招“魁星点斗”向上官相攫来右臂“曲池”穴上点去。
这一招委实奇奥绝伦,势若奔电,攻其必救。
上官相不禁大惊,竟未料对方比自己出乎更快,若不急撤右手,一条臂膀必废在对方指力之下,上身猛向右侧,硬生的将右臂望后回撤。
怎奈奚凤啸竟如附骨之明般寻穴而至,追得老龙神身形风车般几个旋转,才避出奚凤啸指力之下。
奚凤啸停步不攻,目注上官相冷冷直笑。上官相激怒得杀机顿泛,暴喝道:“尊驾休怨老夫辣手无情了。”
奚凤啸冷笑道:“上官相,除了玄阴雷珠在下尚畏怯三分外,休想伤得在下分毫,但玄阴雷珠你仅有一颗,用来对付在下,未免暴殄,试想日后如遇强敌,或是毁去白阳图解禁制,有何可恃。”
这几句话,上官相听来不啻晴天霹雳,暗道:“此人是个极富心机人物,竟拿准老夫弱点。”但他本是老奸巨滑,闻言哈哈放声狂笑道:“老朽念在攫剑一观究竟,并非搏杀尊驾,才为尊驾所乘,何必施展玄阴雷珠,何况在场诸位无一不是卓着盛名武功高绝不物,取尊驾性命易如探囊取物,尊驾未免大言不惭。”
奚凤啸知老龙神上官相歹毒心机,意在激使群邪向自己出手,好暗中观察自己武功来历。
其实,奚凤啸也存心拖延时刻,以便陆曼玲得以安然达到犬牙洞,闻言冷冷笑道:“在下看来俱是徒拥虚名,不堪一击之辈。”此言一出,群邪不禁纷纷怒形于色。
刘文杰暗诧道:“此人怎么如此自负,狂傲肆言,不惜触犯众怒……”
一个瘦长蓝衫五旬老者疾掠而出,手持一柄长可四尺二寸金钺,刃口上泛出蓝汪汪光华,不言而知淬有剧毒,长笑一声道:“不堪一击之辈,愿求教高明。”说着一招“三环套月”攻出,金钺幻出三团寒晕,作品字形攻向奚凤啸胸前三大要害穴道。
奚凤啸身形一个旋转,竟不离方寸之地让开对方凌厉招式,大喝道:“且慢。”
瘦长老者冷笑道: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奚凤啸微微一笑道:“断魂金钺谭延栋出手毒辣,果然名不虚传,但在下先要把话说明。”话声一顿,右手已自按着肩头碧虹剑柄上,接道:“诸位有人真正见识过碧虹剑么?不妨说出此剑有何异处?”
刘文杰叹息一声道:“碧虹剑在武林中已播传甚久,纵使不曾见过,也耳熟能详,尽人皆知,此剑锋芒犀剑,吹毫可断,不亚春秋神物,堪与上官令主那口湛卢剑比美,最珍异处就是剑柄上嵌有龙眼大小避毒珠一颗,能百毒不侵,更可解救罹受伤之人,不论毒性已否侵入脏腑,只要气息尚有,经此珠施治必可痊愈如初。”
奚凤啸声寒如冰道:“那么请刘大侠审视在下随身宝剑是否为碧虹剑。”
一声龙吟过处,只见一道寒光逼人,碧虹剑随着奚凤啸手腕挥出,剑身手指,芒光上颤出一点寒晕。
刘文杰定睛望去,奚凤啸剑柄那有什么避毒珠,一块无半丝瑕疵黄玉嵌在握手之上,不禁一怔,回顾了上官相一眼。
上官相亦是大感意外,惊愕不止。
奚凤啸道:“谭老师,请放手施为吧,你我往日无怨,只须点到为止。”谭廷栋目泛杀机,金钺一招攻出,荡起漫空钺影,兵挟一片尖啸劲风猛袭而至,只见奚凤啸斜身踏步,一式“樵子问路”出手。
刘文杰暗道:“谭廷栋是个心狠手辣,卓着名声江湖顶尖好手,此人竟使出平凡剑招迎封,未免大意。”
他料到奚凤啸起手一式是故意淆惑谭廷栋心神,下一招必是辛辣诡异绝招。
岂料奚凤啸这招“樵子问路”竟妨用无方,剑走斜锋,弧形拐出。
碧虹一闪,只听谭廷栋闷哼一声,虹影流芒如电,喀喳一声,金钺已被削勾两段,谭廷栋一支右耳亦被寒芒削下落地,鲜血顺着右颊淌了下来。
谭廷栋大喝道:“谭某与你拼了。”面色激厉,形似疯虎扑了上来,双掌一扬,打出六支月牙淬毒飞镖。
飞镖打在奚凤啸身上如中败革,纷纷坠落在地,谭廷栋已自扑至。
奚凤啸身形斜闪,左手疾出,一把扣住谭廷栋腕脉上。
腕脉穴道乃人身要穴之一,被奚凤啸拿上之后,登时行血回攻内腑,四肤酸麻,功力似废去一般,无力抗拒,只见奚风啸一双右拳势如奔电攻向自己胸前,不禁大骇,叫道:“尊驾……”
语声未了,一股暗劲沉逾千斤击在胸口,只觉眼前一黑,张嘴喷出涌泉股一股鲜血,心脉已是震断,仰身登时毙命。
奚凤啸目注上官相道:“上官令主,不堪一击在下所言不虚吧?”
上官相目睹不禁心头猛凛,暗道:“此人武功委实已臻神化境界,瞧不出是何来历,怎么目前武林人才辈出?”他不禁对图霸武林之念信心动摇。
只听奚凤啸冷笑一声,又道:“上官相,难道你不知你今日处境已成众矢之的?多树强敌,对你而言未必有利,眼前环伺你周身之人,无不暗中欲制你死命后而甘心,俗彦有云:‘盛满之功,常败于细微之事,酷烈之祸,多起于疏忽之人,言尽于此,诸位珍重。’”说时左手巳牵着青兰,身形潜龙升而起,疾如流星奔空泻落峰底。
刘文杰大喝道:“诸位快追。”
上官相道:“刘大侠可看出什么蹊跷?”
“时刻无多,稍时再行奉告。”人已凌空腾起,群邪亦接踪拔起,先后疾如鹰隼泻落谷底。
只见奚凤啸与青兰肩携手身法时疾时缓在谷底走去,并未隐蔽身形。
上官相等群邪遥遥尾随奚凤啸之后,并不急于捕获,低声向上官相道:“上官老师,试想陆曼玲党羽密布金陵,无不在她眼目之下,此人身怀碧虹剑,陆曼玲怎会让他携美同俱,逍遥物外……”
上官相诧道:“刘大侠确认是碧虹剑么?为何剑柄上无避毒之珠?”
刘文杰微笑道:“上官老师真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,此人无疑是陆曼玲得力臂助,我等追踪于他,必可找出陆曼玲巢穴所在。”
上官相不禁恍然大悟,暗道:“刘文杰果枭雄奇才,日后对他宜多加留神—二。”内心又加上一重阴影。
青兰为奚凤啸携手挽腰,只觉一种异样感觉泛布全身,似温馨又似甜蜜,似羞涩又感惶惑不安,假鸳侣不比真夫妻,这滋味只有身历其境之人才能体会出。
奚凤啸似感青兰心神不宁,道:“青兰姐姐,你有什么心事么?”
青兰陡地霞涌双靥,轻摇螓首,幽幽一笑道:“婢子并无什么心事,只感觉群邪暗蹑身后不禁担忧凶多吉少。”
奚凤啸朗笑道:“在下就是要他们追来,使陆姑娘能从容布置,群邪勾心斗角,首鼠两端,谅群邪不敢向你我妄自伸手。”
青兰忽嫣然一笑道:“奚少侠,你究竟爱不爱我们姑娘?”
奚凤啸料不到青兰有此一问,不由呆得一呆,道:“人非太上,岂能无情,陆姑娘绝世风华,秀外慧中,在下自惭形秽,何敢妄想,在下身负大仇,不欲以儿女私情羁束。”
青兰眸中忽露出似笑非笑之色,斜睨流波,娇声道:“少侠你这是真心话么?”
奚凤啸忽道:“快走。”右手略提,青兰身形似飞燕被奚凤啸带起曳空而去,刘文杰等遥遥发现大惊,奋起直追。
奚凤啸带着青兰落入一片绵密忽郁森林中,只见如来妙手卢迪立在林中。
青兰不识卢迪其人是何来历,禁不住花容失色。
奚凤啸忙道:“老哥哥,劳烦把这位姑娘带走,不可使群邪发现,最好送交陆姑娘处。”
卢迪笑道:“老弟之命敢不遵,下油锅,上刀山,赔上一条老命都成。”
奚凤啸解下碧虹剑交与青兰,道:“此剑烦请姐姐璧还陆姑娘,避毒珠在下尚须借用一时,亦望转告。”
青兰玉手连摇不接,道:“我们姑娘并未说过收回碧虹剑之语,婢子恐受责,无法从命。”这青兰小妮子深知陆曼玲心意,借剑示爱,芳心默许,以剑定情,怎可将剑带回,何况她自己亦为奚凤啸那不可抗拒的气质所吸引,恋恋不舍分开,如此才可使奚凤啸睹剑思人,矢志不渝。
奚凤啸因急于遣走二人,催促离开,目注二人身形消失于莽林中才松了一口气。
他知群邪定在林外严密监视,一时之间不敢妄入林中,在卢迪留置包裹内,取出一面铜镜重易容恢复彭天麟模样,握着碧虹剑大步迈出。
果然为他料中,群邪均在林外迟疑犹豫不定,上官相冷笑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兄弟偏不信此人武功强过我上官相。”身形才动,即见彭天麟握着碧虹剑迈出林来,不由惊愕得退了一步。
展天行亦大感意外,诧道:“你为何……”说时目注彭天麟手中紧握着那口碧虹剑上,只觉甚难措词询问。
彭天麟微笑道:“帮主,属下有函带呈帮主,谅已过目。”
展天行颔首道:“愚兄已览悉……”
彭天麟抢口接道:“此人亦姓彭,谊属同宗,是属下的忘年之交,方才与他伉俪相遇时,特将此剑转赠属下,并说他无意于江湖,偕妻将归隐于洱海云水苍茫间,留下此剑无用,举以相赠。”
上官相冷笑道:“此剑是碧虹么?岂知此人不是嫁祸于你。”
彭天麟眉梢乏出一丝怒意,沉声道:“上官令主,无须危言耸听,你我都是江湖人物,历艰险危难,才活上这把年纪,彭某交友一生忠恕无亏,谅还不致遇上这事。”上官相被说得老脸一红,暗中已泛杀机。
只见彭天麟向展天行道:“属下得自茅堂主飞报,因帮中有事料理,请帮主赶回燕京。”
刘文杰忽微笑道:“彭堂主,可知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么?”
彭天麟缓缓转目望着刘文杰道:“刘大侠可是说在下不能保有此剑么?大侠持身方正,誉满四海,既出此话,爱护之情至为心感,但在下不信有谁敢一撄锋芒。”说时目注展天行道:“帮主,咱们走吧。”
尚未转身之际,一条身影如电闪扑来,阴侧侧笑道:“你想走么?须留下此剑?”
此人扑势虽快,彭天麟比他更快,只见碧虹剑一闪,只听一声凄厉惨叫腾起,此人身躯震起半空,两支臂膀离肩坠地,鲜血如注。
只见那人断线之鸢般坠下,昏死在地,群邪望去,见是淮南七雄中老三贺良。
贺良人称无翅黄蜂,恶行滔天,武功亦属上乘,怎奈经不起碧虹剑锋芒犀利,势若雷奔,被断去双臂,这也是他作恶多端之报。
淮南六雄大怒,纷纷扑上,狞喝道:“玉虎帮年来也太猖狂了,竟敢在江南地面胡作非为,彭天麟,须知血债血还,还不束手认罪么?”
彭天麟哈哈大笑道:“难道六侠有目如盲么?是谁先猝袭施展毒手,哼,彭某不可任人凌辱,颠倒是非,不论黑白,枉称淮南七雄。”
六雄不禁语塞,只听一人暴笑道:“谁叫你出口狂言,目无余子。”
彭天麟冷冷一笑道:“彭某一生言行如一,无丝毫夸张浮延之处,六位不信,请试撄锋芒犀利否?”
淮南六雄当着群邪面前,岂能示惧,何况老三断臂之仇,不容不报,各立方位,倏地激射而出,快如奔箭,刃芒闪电,掌风如山,向彭天麟猛袭而去。
展天行暗暗为彭天麟捏着一把汗,只觉彭天麟往昔沉稳持重性情,大为不同,此举实犯重怒,不禁为彭天麟忧。
只见彭天麟大喝一声,一招“回风舞柳”扫出,一圈寒芒暴涨如同驭剑虚空而出。
刘文杰一见,暗惊道:“此乃内家驭剑绝乘手法,彭天麟虽习得皮毛,巳自威力绝伦,无怪玉虎帮威焰甚盛。”
碧虹一闪,当场披靡。
淮南六雄只惨嗥尖声,寒芒已自迎腰而过,尸分两截,鲜血成渠,死状惨不忍睹。
群邪见状不禁胆寒慑住,均料不到玉虎帮堂主竟有如此惊人超绝的武学。
展天行面色平静如恒,其实内心亦喜亦忧。
上官相冷笑一声,向展天行道:“展帮主,你任属下横行屠杀不闻不问,是否存心摆颜色给兄弟等瞧瞧。”
展天行淡淡一笑道:“展某自问无此用心,是谁横加拦截阻止展某两人回京?”
上官相怒道:“展帮主是否还记得我等来金陵之前,约誓共进共退,不可中途背盟,是你自食其言,怎能尤人。”
展天行道:“上官老师是否自比此行龙头盟主?”
老龙神上官相被展天同撞得哑口无言,面色如同巽血,功行两臂,留劲不发,喝道:“展天行,你既不仁,休怨我上官相不义。”语声森冷,悸人心神。
彭天麟横剑当胸,冷笑道:“上官相是想动武么?哼!别人惧你玄阴雷珠,彭某则不屑一顾。”
上官相只觉心神一凛,放声狂笑道:“制你死命尚用得着玄阴雷珠么?你未免太小视我上官相。”
彭天麟沉声道:“那么不妨你我印证胸中武学,只要你不施展暗算,谅彭某未必落败。”说时身形一沉,左掌立胸,右手横剑上挑,脚下暗扣子午,上身微欠。
上官相闻得彭天麟口出狂言,奚落自己,目中怒焰暴射,及见彭天麟剑诀一引,不由骇然色变。
刘文杰也禁不住神色连变,原来彭天麟剑诀,是少林达摩绝学“降龙伏虎”剑法中“我佛问心”。
他深知“降龙伏虎”剑法乃少林不传之秘,威力强猛绝伦,暗道:“莫非彭天麟出身少林,但”降龙伏虎“剑法为少林历代相戒视为不传之秘,仅掌门至尊及根骨奇佳,品行端正,修为功深的弟子得获此真传,除掌门至尊外,少林数百年来仅有限五人获此际遇,无论如何也不容传一俗家弟子。”
这道理委实理解不透,刘文杰只有推测彭天麟摆此架式目的在于恐吓上官相,其实并不谙晓“降龙伏虎”剑法。
但上官相并非这么想,只觉心头猛张,反腕击出一支龙旗令,面色变得森冷骇人。
刘文杰忽道:“彭堂主是少林俗家高弟么?”
彭天麟淡淡一笑道:“少林规律森严,怎能收彭某放荡不羁,声色犬马如此品行之人,彭某胸罗博杂不纯,难臻化境。”
上官相突大喝一声道:“彭天麟,还不纳命来。”龙旗令一挥,立时撒下漫空旗影,挟着一片山涌潮奔的罡劲攻去。
彭天麟身形一挪,移宫换斗,碧虹剑一招“莲池法雨”趋出,洒出千万寒星,飞涌而出,剑如风涛,势若排山倒海,立时把上官相迫出一步,右臂撼震,刘文杰目光顿露惊骇之色。
彭天麟一招得势,剑招疾变,一连攻出七招。
这七招乃属包括各大门派的绝招,融合得天衣无缝,神奇无比。
只见碧虹惊天,寒星爆舞,十丈以内,草木支叶纷纷杂枝弥漫扬空。
“喀喳”一声,上官相手中龙旗令被削成两截,身形冲霄升空飞起,发出一声刺耳厉啸遁去。
展天行长叹一声,道:“彭师弟,你削断他的龙旗令,仇已结下,那厉啸之声怨毒无比,本帮今后必枕席不安矣。”
彭天麟道:“帮主且莫见责,属下为势所逼,不得不尔,上官相狂傲凌人,如不示以颜色,更将得寸进尺,帮主,咱们走吧。”双臂一振,穿空拔起。
展天行忙拱手道:“诸位珍重。”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,几个起落,已落在数十丈外。
彭天麟忽顿住身形,回面向展天行道:“帮主似感觉属下不似往昔为人么?其实今日本帮危如垒卵,交相煎迫,内忧外患,若不如此,群邪更视本帮无人,今后武林群雄将不敢轻捋虎须了。”
展天行叹息道:“数十年交往,尚不知师弟身负旷世绝学,愚兄诚无知人之明,不胜汗颜。”
彭天麟大笑道:“帮主你也为属下愚弄了,属下那里全身怀旷世绝学,这不过全仗着此剑之助,属下友人较属下更为放荡形骸,不耐与上官相等纠缠,为此借剑并受指教吓退上官相,明晨尚须将剑交还原主。”说此一顿,望了展天行一眼,道:“属下有诳骗之罪,茅堂主并无飞书来此,但帮主不可卷入一是非漩涡中,陆曼玲夺剑前怨,蓄意安排诡计,将群邪一网打尽,转眼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,望帮主置身事外,立即返转总坛。”
展天行颔首:“贤弟之言极是,就是贤弟不来,愚兄也要设计抽身。”
彭天麟道:“属下尚须在金陵勾留数日,即赶往武夷一行。”
展天行与彭天麟就此分手,彭天麟目送展天行身形消失后,只觉山风扑面,衣袂拂荡,空山枯寂,不禁胸中泛起一阵无名惆怅。
忽听风送入耳一个银铃语声:“啸弟。”
奚凤啸不禁—怔,转面望去,只见何湘君倚着一株古树,晶澈双眸凝视自己,惊哦了一声,道:“湘姐怎么也来了。”
何湘君一身翠色罗衣,明眸皓齿,瓠犀半露,较在京时更显得美艳绝伦。
奚凤啸不禁目定神驰,看得呆了。
何湘君芙蓉双靥涌上两朵红霞,白了奚凤啸一眼,娇嗔道:“啸弟,你随我来,我有话说。”奚凤啸恍悟自己失态忘形,不由脸上一热,身形急跃随着何湘君走去。
只见何湘君越走越快,疾行如风,穿谷回峦,松影披拂中,隐约现出红墙一角。
行到此处,已可瞧出那是一座尼庵,何湘君疾闪入庵而杳,奚凤啸尚未跨入庵门,只听春梅娇脆语声道:“奚公子,我们小姐这几日心绪不快,你得谨慎点说话,免触小姐动怒,闹僵了不可收拾。”说时,春梅已侧闪出庵。
奚凤啸不禁呆住,道:“春梅姐姐,在下自问无何得罪湘姐之处,请赐告其详以便穷于应付。”
春梅星眸斜睨,似笑非笑,鼻中轻哼一声道:“那就要问公子自己,婢子如何知道。”
奚凤啸知道春梅故意使刁,唉声叹气道:“在下身受湘姐救命之恩,虽肝脑涂地,亦难相报于万一,别人不知,难道姐姐亦不与在下解说么?”
春梅嫣然一笑道:“这等事婢子难于启齿,解铃还是系铃人,公子请自为其难吧。”
奚凤啸见春梅如此刁难,知其中必有蹊跷,不禁婉言哀求道:“姐姐,难道你不见怜在下,任由冤屈至死吗?”
春梅凝视了奚凤啸一眼,情意款款叹息一声道:“公子先去婢子屋里梳洗,婢子也不知小姐为了什么?小姐性情婢子最是深知,刚烈嫉恶,辣手无情,公子如无亏心,不妨坦陈相告。”说时已自莲步姗姗走入庵门。
奚凤啸暗叹了一声,怀着满腹心事紧随春梅身后进去。
一间静室中,地面被扫得一尘不杂,窗外幽篁淡月,绿映眉宇,虽在盛夏,室内凉爽宜人。
何湘君已换上睡袍,独坐窗前,一手支颐,凝视窗外若有所思,房门虚掩着,岑寂如水。
一阵击指敲门声,冲破了这如水沉寂,何湘君冷冰冰道:“进来。”缓缓转身过去。
只见奚凤啸已恢复玉树丰神,秀逸洒脱本来面目,不禁芳心微震,淡淡—笑道:“请坐。”
奚凤啸一揖至地,道:“湘姐,多日不见,湘姐玉体可好?”
何湘君冷冷说道:“亏你还记得我。”
奚凤啸闻言不禁一呆,只见何湘君又转过身去,心中暗暗纳闷,低声道:“湘姐,小弟有何不对之处,湘姐可面斥,不要让在下含冤莫白。”何湘君默然不答。
讷讷说不出口,只觉满腹委屈,奚凤啸不由僵住,室中又重复一片死寂。
门外春梅忽探首进来,示意奚凤啸屈膝。
奚凤啸玉面一红,暗叹一声,道:“湘姐,小弟如属该死,请明言责斥。”何湘君仍是不答。
奚凤啸道:“小弟跪下了。”说着双膝立跪。
何湘君倏地立起,目泛怒光,但与奚凤啸目光一接,不由芳心立软,嗔道:“昂藏七尺,怎可与妇人屈膝。”
奚凤啸道: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小弟身受湘姐救命大恩,传艺之德……”
何湘君嗔道:“不要说啦。”说着不禁玉手相扶。
奚凤啸不允立起,道:“湘姐若不明言小弟有何过错,小弟至死也不肯起来。”
何湘君哀怨出声长叹,星眸一红,泪光涔然微滴,道:“这不怪你……”
奚凤啸随着何湘君玉手而起,暗道:“不怪我,怪谁咧?”
只听何湘君说下去:“只怪陆曼玲美艳绝伦,心机独擅,令人倾倒,不要说你,连我换作男子,也要拜倒裙下。”
奚凤啸不禁面红耳赤,矢誓分辩道:“湘姐,小弟并无失检之处,亦无男女爱好之念,大概传闻失实,湘姐……”
何湘君凄然一笑道:“陆曼玲慨然赠剑,已种情根,我深知你最重情感,缅怀前情,事事维护,从定风珠一事可为证明。”
奚凤啸不禁恍然大悟,长叹一声道:“湘姐,你误会了,小弟动机纯正,种种作为,都是为了湘姐。”
何湘君玉靥飞红,嗔道:“别胡说啦,如真为了我,也不致让杨春为陆曼玲挟掳安然逃离,眼得如非你横身拦阻,犬牙洞外已是强敌毕至,陆曼玲穷于应付矣。”
奚凤啸摇首道:“湘姐岂不知天下事欲速则不达,陆曼玲亦未将定风珠得手,以杨春作饵,故布疑阵,使群邪互相猜疑,再从中挑剔残杀,坐收渔利,用心虽诡,亦无可厚非。”
何湘君柳眉一挑,娇笑道:“言为心声,你这不是帮着她说话么?”
奚凤啸玉面一红,叹息道:“湘姐有所不知,小弟从她婢女口中套出一丝端倪,陆曼玲处境如同湘姐一般,其父海天钓叟亦无故失踪,陆曼玲疑心为仇家所害,是以明为谋夺白阳图解,图羁武林,其实暗中探访其父生死下落。”
何湘君星眸中泛出半信半疑之色,嫣然笑道:“有这等事么?那么她为何掳裴泽和唐奕纶,又放出藏有白阳真人泼墨真迹风声,以身犯险,语云谋定后动,她如此轻举,倘真如你所言,未免不智。”
奚凤啸道:“小弟未去过犬牙洞,有否白阳真人泼墨真迹尚是一个疑问,如小弟所料不差,她此举系由于羽毛不丰,诱使群邪自投罗网,收作己用,另尚藏有深意在内拾目的不外使强敌大仇自败形踪。”
何湘君道:“啸弟这数月历练,已是玲珑通达,非但处世有方,而且词锋犀利。”言下之意,犹是不信。
大凡男女之间,情愫一生,立为妒念所扰,恐第三者横刀夺爱,何湘君虽慧心灵思,巾帼奇女,亦所难免。
奚凤啸聪颖无比,那还听不出弦外之音,苦笑道:“怎么湘姐还不信小弟。”
何湘君玉靥微红,笑道:“天下那有坐怀不乱的鲁男子,食色性也,啸弟何能例外。”
奚凤啸不禁苦笑了笑,道:“湘姐,小弟只有一句话要说,这话久理心底,始终未敢吐露,小弟爱的是你。”何湘君料不到奚凤啸如此单刀直入,毫无函蓄地示爱,不禁两朵红云,涌上玉靥,螓首不由自主垂下,娇羞不胜。
只听奚凤啸黯然叹息道:“湘姐天人,小弟一介凡夫,何敢妄念,只望眼皮上供养终生,于愿足矣。”
何湘君忽抬面娇嗔道:“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,无初见时老成持重。”
奚凤啸赧然一笑道:“湘姐既至金陵,当知移墨珠传闻。”
何湘君道:“风闻移墨珠落在秦淮名妓女香玉手中,陆曼玲为此扮成翩翩少年书生,希冀在香玉手中诓取,怎奈棋差一着,为人捷足先登劫去。”
“这是事实。”
“但陆曼玲一计不成,二计再生,万一劫珠人与陆曼玲沆瀣一气,或结连理,愚姐所谋势成泡影。”
奚凤啸不禁失笑道:“倘真个陆曼玲言行如一,持有移墨珠并家室犹虚之年少英俊,将成附风佳客,除小弟外并无人可选。”何湘君星眸中不禁射出惊异之色,奚凤啸掌心一舒,赫然正是晶莹滚转的移墨珠。
“原来你就是劫珠之人。”何湘君不由芳心内疚,暗道:“我几乎错怪了他。”盈盈一笑,又道:“你别夸口,我最擅风鉴,你命宫多魔,主患阴人,陆曼玲她岂肯放过你。”
奚凤啸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,但是他是极聪明的人,他知道何湘君是患得患失心理在作怪,脑海中蓦地有个胆大的念头闪现。
他大胆地坐在她的身旁,深情地注视着她,说道:“湘姐,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吗?”
何湘君在他大胆而多情的目光注视下,无限娇羞地低下了头,却又不时地扑闪着那双美丽的杏眼偷瞟奚凤啸两眼,娇嗔道:“啸弟,你怎么这样看人?”
看着何湘君这娇羞无限的俏模样,奚凤啸忍不住轻轻将她揽入怀中,轻声说道:“湘姐,我好爱你呀。”说着用双手搂着她的香肩,低头轻吻着她的红唇。
何湘君骤然遭袭,娇喘着道:“啸弟……不……不要……不要这……这样……”奚凤啸那灼热的嘴唇,已再次紧紧压在她那红艳诱人的朱唇上。
奚凤啸这种狂野,强烈的表达方式,使她无法抗拒,无法招架,他那热情如火的眼神,他那强而有力略带野性的动作,他激动侵略性的双唇,使他意乱情迷,不能自己。
何湘君感到一阵晕眩,昏昏沉沉,既不能思想,也失去了判断能力。
他的臂膀如此强壮,如此有力,把她紧紧搂住,拥进怀里,她感觉一阵窒息,快要被他揉碎。
突然——一股激荡灼热的暖流,从跨间直涌入她的心底,她突然感觉软绵绵的,浑身乏力,就像虚脱了似的。
接着,身子猛的一额,一阵晕眩,她已经迷失了自己。
他那热情如火的眼神、他那强而有力的臂膀、他那狂野激烈的动作、他那雄壮温暖的胸膛、还有他那厚实,灼热,激动,带有侵略性的嘴唇,使她沉醉,迷失,于是,她渐渐开始溶化了。
何湘君的心弦被他拨弄得抖动起来,就像一首闻所未闻的人间仙乐,突然奇妙而令人向往的在她心灵深处演奏起来。
啊,这时多么美好奇妙,令人奔放飞跃的感觉。
她的心飘浮,飘浮,她的身子在膨胀,膨胀,她的意念在飞跃,飞跃。
奚凤啸的人就像置身于熊熊的烈焰中,晃眼之间,业已化为灰烬,随风而去,逐渐扩散,终于了无痕迹。
何湘君缓缓睁开眼睛,没有说话,也没有吭声儿,连大气儿都没敢喘一下儿,一动不动的默默瞅着奚凤啸,似乎是生怕这前所未曾体会过的美好奇妙感觉,突然会受到惊吓,鸿飞冥冥,悄悄儿溜走。
蓦地,奚凤啸那狂野灼热的眼神,忽然间从她脸上缓缓向下移动起来,脸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着,就像中了邪似的。
原来何湘君的衣服,在她和奚凤啸激烈狂放的热吻中,不知不觉的撇了开来;那怒峙颤动的双筝,盈握的柳腰,玲珑的曲线,微凸的小腹,茵茵的芳草,白嫩的圆臀,桃源洞口,蓄朱暗藏,玉体横陈,国色天香。
浑身上下,每一寸地方,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青春气息,和撩人遐思绮念的处女体香。
何湘君被他那贪婪的眼神,看得玉面飞霞,心如鹿撞,伸手一拉衣服,羞怯怯的轻轻白了他一眼,编贝皓齿,轻咬朱唇,缓缓低下头去。
她知道奚凤啸眼睛在看什么,心里在想什么。
何湘君在想:“不,我不能太随便,因为我还是处子之身。嗯,我要坚守蓬门,断断不能让他乘虚而入。”
何湘君的脑海中,就像狂涛巨浪一样,不停的翻滚,不断的在想,理智告诉她,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,不能稍有逾越。
但是她却下意识的希望奚凤啸对她采取行动,加以袭击,甚至于怕他临阵退却。
因为,奚凤啸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热力,他有一种让女人悴然心动的喜悦和魅力。
当她第一眼见到奚凤啸的时候,虽然那时奚凤啸还是个小厮的打扮,但是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却是隐藏不住的,她居然将“雪参丸”送给了他。
后来她有教他练功,托付重要使命,直觉告诉她,奚凤啸就是和她长相厮守,共度终身的人。
她知道,机缘巧合,一闪即逝,错过这个村儿,再也没有这个店儿,何况还有陆曼玲等强劲对手。
人神交战,良久,她有了决定。
现在她想试探一下这个她所心爱的男人,是否也因为爱她而为她发狂,同时她也想证明一下儿自己业已完全成熟,成熟得可以任君采折。
一阵沉寂,何湘君的芳心在往下沉,因为奚凤啸一直没有动静。
刹那之间,她的信心动摇了,自尊似乎也受到了伤害,眉锁轻愁,粉面飞霜,现出一抹淡淡的幽怨和悲哀。
何湘君忍不住抬眼向奚凤啸瞟去,她不瞟还好,这一瞟决定了她终身命运。
只见奚凤啸面红如火,青筋毕露,双目血丝密布,直欲喷火,充满狂野兽性饥渴难耐的欲焰,正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她那两腿之间最神秘的三角地带。
他的呼吸沉重快速,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痉孪,身子也在微微不停的颤抖着,牙关紧呀,脑门儿发亮,似在强行压抑,克制自己业已泛滥的狂野兽性,和已熊熊燃起的欲焰。
何湘君那媚态横生,略带挑逗性的轻轻一瞟,不但刺激升高了他的欲焰情火,同时,也好像给了他莫大的暗示和鼓励。
于是奚凤啸渐渐开始行动了,他的呼吸更为沉重,而略带喘息,他笨拙强有力的双手,在她那玲珑裸程的玉体上,放肆而毫无顾及的游走动作起来。
就像初次猎食的小兽,本能的向猎物展开了攻击,何湘君那亮如星辰的双眸,睁得更大,更圆,更亮,水汪汪的,她有生以来,从未见过男人这种表情,也不知道为什么?
她感觉到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,狂喘吁吁,心脏也跟着急骤的狂跳起来。
她和奚凤啸已两情相悦,芳心早许,因此她并没有感觉害怕,也未受到惊吓,只是觉得心里不安,怪怪的,挺刺激,既沉醉,又新鲜,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。
蓦地眼前一黑,接着一声娇呼,但见两条人影业已合而为一,四片嘴唇已紧紧黏合在一起,吸吮狂吻。
奚凤啸这种狂野,强烈,侵略,而略带粗暴的动作,使她意乱情迷,令她无法招架了,也迷失了自己。
何湘君只觉得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,昏昏沉沉的,既不能说话,也无法思想,更失去拒绝和反抗的力量。
紧张,不安,震悸,渐渐变得好刺激,好甜蜜,好奇妙,这是多么美好而奇妙的感觉。
现在何湘君突然感觉到,接近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,而他们两个人的心,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,如此的接近过,良久,何湘君突然用尽生平之力将他推开。
奚凤啸有些不安,感到慌乱,深情痴迷的瞅着她,歉然难安的喃喃说道:“湘姐,我……”千言万语,亦无法表达他此时的心意,他眼睛里的炽烈欲焰,却是有增无减。
何湘君怔怔望着她,她并不想哭,也没感到难堪和羞耻,可是她却眼睛一红,泪水涟涟,夺眶而出,默默无语,背过身去。
奚凤啸这一下儿可傻了眼,笨手笨脚的扳过她的娇躯惶恐不安的说道:“湘姐,你……”就听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奚凤啸的话还没说完,何湘君右手一扬,狠狠给了他一大耳括子。
奚凤啸轻抚着脸上浮起的指痕,怔怔出神。
何湘君心头狂震,默默望着打人的手掌,人在抽搐,心在抽痛,泪水不停的滴落,她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?
她深深爱着奚凤啸,已视他为未来的夫婿,心里并没有拒绝他的意思,她知道,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。
那她为什么还要打他呢?
女人心,海底针。
相信何湘君她自己,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?
一阵沉寂,忽的人影一闪,接着又是一声娇啼。
奚凤啸已快如闪电,死死将何湘君搂住,拥进怀里,把他那灼热厚实的双眉,又紧紧黏合在她的小巧的朱唇上。
一阵火热激荡的暖流,刹那之间,已经注入了她的心灵深处。
十个女人九个肯,但初次做这种事儿,总是半推半就,捏一半儿,再大胆的女人,也不愿意采取主动。
何湘君是女人,当然也不可能例外。
她虽然是一千个肯,一万个肯,但也得反抗,装腔作势一番没想到却已浑身乏力,软绵绵的,整个人就像突然虚脱似的。
一阵晕眩,她已魂飞天外,飘飘欲仙,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?
奚凤啸那狂野的动作,他那灼热逼人的眼神,他那湿润滑腻的嘴唇,他那舒适温暖的胸膛,他那强而有力的臂膀,这一切,都是那么的让人心醉。
于是何湘君开始溶化了,她痴迷的轻呼,缓缓闭上双眸。
残馀的泪珠,滑落到两人口中,热热的,怪怪的,咸咸的,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,谁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。
何湘君的身子娇慵无力,软绵绵的,就像虚脱了似的,脑子里一片片空白,忘记了过去,迷那样的虚无,那么的飘缈,看不见,摸不到,随风飘荡,随风扩散,刹那之间,业已了无痕迹。
蓦地,何湘君心头一震,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,也随着升起,就在娇喘朱唇微张之际,奚凤啸的舌尖突然用力一顶,一下子滑进了她的樱桃小口中。
奚凤啸的舌尖光滑,湿润,火热,就像一条灵蛇似的在她的口腔中不停的腾跃翻搅。
何湘君被塞得满满的,有种窒息的感觉,心弦在巨烈的抖动,好奇妙的感觉,奇妙得令人欲仙欲死。
一阵晕眩,已失去了抗拒的能力,既然无拒,那就接纳迎合着他了,于是,她也开始行动了。
何湘君的生理和心理,产生了人类本能的反应,她不但不再抗拒,双臂反而用力紧紧勾住他的脖子,口腔用力吸吮着他